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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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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淵與清時來到聽木山的第三天, 聽木山山腳下的第一道大陣被人破了。

聽木山中陣法無數,皆是當初在眾人初遷入山時由神木尊者耗費大量精力與修為設下, 早已經存在數萬年, 而聽木山也因此成為了四族當中最為平靜的地方,無人能夠攻入聽木山之上。

然而這樣的平靜,終於到了被打破的一天。

清時當初的推測果然沒有錯, 那神秘勢力果然來了。而且來勢兇猛,比之逐浪城那一戰只會更加激烈。

南淵趕到神木處的時候,神木尊者手執木杖,正閉目仰頭向著眼前的神木, 紫色流光自他周身透出,循序著往聽木山的山頭上空而去, 碧藍的天際之上隱約可見一層紫色薄幕, 將整個聽木山籠罩於其間。

枯死的巨大神木在這光芒之下顯得更加沈黑, 就像是一座即將傾覆的山, 高聳於聽木山之巔, 陰影籠罩在神木尊者的身上。

一瞬之間, 南淵竟覺得這個看了八百年的身影顯得蒼老了數分。

“師父。”南淵面色覆雜, 與清時一道行至神木尊者面前。

聽見南淵的聲音, 神木尊者睜開雙目,向著南淵看來, 低聲道:“你們來了。”

南淵點頭又道:“師父,怎麽樣了?”

這番詢問自然說的是山下的陣法。

神木尊者凜眸往神木看去一眼,搖頭若有所思道:“三十七道小陣幾乎全破, 五道大陣破了兩道,不過看來也撐不了太久,對方看起來精通陣法,或者說——”

神木尊者沈聲道:“了解我的陣法。”

神木尊者修為高強,以一人之力支撐整個聽木山數萬載,堪稱整個妖界陣法第一人。

南淵自然也不相信神木尊者所布下的陣術能夠如此快的就被人給破壞,若是當真如此,那只能是如神木尊者所說,那人對於他布下的陣法十分熟悉。

為什麽會這樣?

南淵不解望去,神木尊者輕嘆一聲,終於又道:“我有幾個朋友,當初曾經與他們一道討論過陣術,這世上若當真有人知曉聽木山大陣的破解方法,那或許只能是他們中的一人。”

南淵微微一怔,清時也是不解,隨之問道:“是誰?前輩心中可有定數?”

神木尊者罕見地多了幾分猶豫,他搖頭低聲道:“我不知道。”

“狐王郁簡,鮫人族長寒縛,蛇族大醫者宏越,還有已經過世的九原。”神木尊者無奈笑道,“我方才想了許久,不論是誰,都不可能。”

南淵明白神木尊者的意思。

這些人除卻已經離世的九原大將軍,全是其餘三族當中擁有著強大地位的人,他們若當真想要對聽木山滁州,或許更有別的辦法,不需如此勞神費力,況且他們有交情在先,南淵雖不清楚這幾人之間究竟經歷過什麽,卻也知道他們羈絆極深,斷不可能這般突然之間反目成仇。

那麽出手的人,又會是何人?那人為什麽會知道破解聽木山大陣的辦法?

這番談話很快被打斷,因為就在此時,神木山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神木的枯枝隨之發出窸窣聲響,天穹之上那道紫色的光屏似乎在一瞬之間承受了萬鈞之力,竟突然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響!

整個聽木山瞬時暴露於一片陰雲密布之下,天色瞬息萬變,風雷席卷無邊,素來平靜安寧的聽木山第一次成為了風暴的中心!

南淵面色微白,再度望向神木尊者。

神木尊者閉目長嘆,無奈道:“三道大陣齊破,看來是攔不住了。”

說話間,他已將袖風微展,握緊手中木杖,上前對南淵清時二人頷首道:“我們走吧。”

既然無法阻止這一戰,那麽便只能迎戰。

整個聽木山是前所未有的肅殺沈靜。南淵清時跟隨著神木尊者一道離開神木,來到山腰處的時候,聽木山眾人已經與一群先行闖入此間的神秘黑衣者廝殺在了一起。

那群人的裝束,不過一眼南淵便已經認了出來,黑色鬥篷裹身,長劍於手,果然是當初在逐浪城中意圖對城主府公子白錦出手的那群黑衣人。

而為首的,正是當初那名自稱來自蛇族的女子。

來人不少,黑沈沈一片圍在聽木山四周,將聽木山眾人困於其間,沈雲密布於整個聽木山的頭頂,天色的黑與這群人身上的顏色混在一起,遮蔽了屬於聽木山原本的顏色。

聽木山這邊,香亭等人早已經守在此間,當初自千山嶺中逃出的那群人也都跟在後方,滿心戒備的迎著這群不速之客。

兩方人馬多在試探,並未真正以命相搏,但此間場景劍拔弩張,似乎隨時便將要血濺當場。

神木尊者看著這一幕的情景,不由得再次長嘆,搖頭道:“荒唐。”

聽木山的眾人眼前神木尊者到此,紛紛後退停下了動作,頷首道:“神木尊者。”

神木尊者在眾人的註視中緩步往前而去,最終在那名黑衣女子的身前停下,二者相距不遠,卻似乎截然不同。

那女子瞇眼看著神木尊者,問道:“聽木山早知我們會來?”

說完這話,她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麽,覆又往四周看去,果然在神木尊者身後不遠處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嗤笑一聲,斂眉道:“難怪,原來是燭明殿。”

清時接觸到那女子視線,似乎並不願理會對方,蹙眉未作反應。

那女子也沒打算等待清時回應,當即又笑道:“聽木山勾結燭明殿,這件事要讓妖界其他人知道,旁人會做什麽樣的反應,我倒是十分好奇。”

“燭明殿又如何?”南淵不悅道。

那女子聽得這聲問話,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旋即冷笑道:“燭明殿惡名昭著,聽木山勾結他們,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你們呢?算在燭明殿頭上的那些事,一開始不就是你們做的麽?”南淵最是不能聽見旁人這樣詆毀清時,她睨了那女子一眼,聲音沈靜而冷淡:“你們又算什麽東西?”

南淵來到聽木山後脾氣向來極好,縱然是人們知道她赤追的身份,也知道夢落崖一戰之事,卻也漸漸開始猜測當初是不是有什麽隱情,更不覺得南淵這樣的性情當真會做那種殺戮之事。

而這是南淵第一次在聽木山眾人前透露出強硬的態度,與她從前的模樣幾乎判若兩人。

聽木山眾人不禁一怔,然而清時卻站在南淵身側,看著這幅樣子的她,心中清楚無比。

因為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南淵。

不論何種境地,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骨子裏的鋒芒依然存在,不會磨滅也不會消失。

所以她才是南淵,赤追南淵。

那女子聽得南淵的話,忍不住笑了兩聲,目中卻不見絲毫笑意,她驟然將臉沈了下來,挑眉道:“聽木山的人倒是有意思,不過你們大概也只能在這時候逞口舌之利了。”

“是麽?”南淵沒有動作,但身上的妖力已然釋出,“那你可以試試。”

那女子縱然言辭狂妄,面對著南淵這番強大妖力,亦是不由得微微動容。

當初在逐浪城的醫館之外,她曾經與南淵短暫交手,雖然那一次交手不過一瞬,但她卻也感覺得到南淵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

然而縱然如此,她也並無懼意。

她旋即微退半步,蹙眉大聲道:“還不快出來,還是說你想看他們聽木山的人多活一會兒?”

南淵與清時早已經看出了四周仍有埋伏,那女子雖實力高強,但要獨自破解聽木山的大陣仍是不可能做到,所以她的身後必然還有人。

且或許是眾人無法想象的高人。

所以在聽見那女子開口之後,南淵並未有任何驚訝。

就在那女子話落之際,遮天蔽日的黑雲之下突然晃出一抹艷麗白光,那光影閃爍之間,一道渾身雪白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那是南淵曾經見過的人,千山嶺的山莊之內,那名曾經打敗過銀蜂的白發者。

他一手執劍,神色漠然,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平淡的自聽木山眾人身上掃過。

事到如今,見到這白發者出現,南淵心下微沈,已經徹底確定了這奪人內丹的神秘勢力與那千山嶺中的關系。

她向著那女子道:“你們山主還沒到?”

那女子似乎終於有了些驚訝,她挑眉道:“你知道山主?”

南淵沒有應聲,卻已經代表了她的意思。

那女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冷聲又道:“那你怎麽還能說出方才那些話來?”

南淵這次沒有明白那女子的意思,那女子好笑的道:“知道山主的實力,你們怎麽還能覺得自己有一戰之力?”

這句話聽來狂妄,但卻並不可笑。

南淵能夠感覺得到,那女子非是說笑。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夠讓他們說出那樣的話來?那人就是破解了整個聽木山五道大陣的人?

黑衣人陣中,那女子肆意大笑,笑的是聽木山眾人無知無能,而這方聽木山眾人卻被激怒,許多人憤怒的瞪著他們,右手早已經落在了各自兵刃之上,隨時便要出手,就連香亭也皺眉看著南淵,似乎打算隨她一道沖入人群。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溫和平靜卻寬廣如海的妖力忽而籠罩整個聽木山。

聽木山眾人動作一時停住,紛紛肅目往那妖力傳來處望去。

就連對面的黑衣人們也不得不被迫停下動作,隨著那妖力平和了周身煞氣。

人們看向釋放出這磅礴妖力的神木尊者。

神木尊者視線自兩方人群中掃過,搖頭嘆道:“住手。”

這句話雖是輕嘆,卻仿若一道沈沈的枷鎖,瞬時落在了眾人的身上,叫人動彈不得。神木尊者素來平靜溫和,如清時初見所說一般,顯得極為普通,然而這樣普通的人,沈寂數萬年,今日站了出來,這才讓人看清,他究竟有著多麽可怕的力量。

然而就在神木尊者說完這話之際,另一道聲音也突然自黑衣人的人群後方傳來。

那聲音低沈而略帶喑啞,仿佛久病未愈,但那聲音透過風聲與雷聲傳來,卻像是一柄利劍,瞬時刺穿了神木尊者那妖力所醞成的平靜汪洋。

風暴頓時更加劇烈,直欲撕碎天地。

那道聲音道:“你來試試,攔不攔得住我?”

異變驟生。

聽到這聲音,神木尊者雙瞳微縮,面色驟然緊繃。

人們見到這番情景,不由得皆緊張了臉色往那聲音傳來處望去。

只有南淵註意到,清時面色驟然間煞白如紙,不可置信般倉促地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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